本文转自：宝鸡日报
庆幸我们还有一坨乡土的胎记
——序杨惠强诗集《胎记》
◎白麟 对一个游子而言，乡愁如影随形，尤其人到中年，感受愈发强烈。岁暮年关，读到千阳诗人杨惠强的新诗集《胎记》，我庆幸自己和跟他一样的农裔，在城际还能拥有一坨乡土的胎记！ 千阳是一个富有诗意和想象的地方——一千个太阳，仿若春秋战国时期的百家争鸣，多么恢宏、壮丽。这里出生的孔子七十二贤之一的燕伋，你完全可以想象他就是其中一颗金乌。溯源而上，千河流域曾是古丝绸之路向西的水陆要道，留下多少诸如汧渭之会、秦晋之好、筑台望鲁、笏板击贼等历史典故。由此逐渐抬升的千陇高原，成就了陇东地球上最厚黄土层的奇迹。 所以，黄土、旱塬、村野、窑洞、父老、桑蚕……这些母语描画的方圆，从古到今一直是民间传统文化的滥觞，千阳独特的刺绣、剪纸、布艺，清苦而璀璨，贫困而温情，也满足了现代人对人间烟火的美好想象。“开轩面场圃，把酒话桑麻”，即便到了21世纪，还能在这里找到中华农耕文明的蛛丝马迹。 都明白一个人童年时期留在故乡的哪怕是一缕味觉，都神奇到不可思议。而杨惠强，我的凤师校兄，在千阳乡镇和县城游走了大半辈子，在这个加速度的工业时代依然痴心未改，愿用他微薄的诗行，完成一个游子对故土的热恋抑或挽留。更何况他一直身在故土从未离开，这样的感受该有多么刻骨铭心！ 纵观惠强的百余首诗，像一串串土豆结在乡村的根脉上，这是他灵魂的标识，自是他人生的胎记。城里的月光只有抚照山村的炊烟，才能拥有母性的温馨和光芒，乡土、乡情，乡音、乡思，乡恋、乡愁，在他犁铧般的笔下，重新散发出乡土诗最原初的意义。 惠强的这部诗集分了五辑，我比较看好其中的第二、三辑，也是我一再所说的乡土成分最浓厚的篇章—— 第一辑《秋野风咏》可看作诗集的引子，即便是写季节也脱不了村庄的背景音乐，四季飘香的幕后跳跃着诗人一颗滚烫的诗心。譬如在《我和春天一同律动》中：“二月里的春风，是一剂催生的药引”，“河水淙淙/脉搏也跳起了和声”，乡土诗人的感受如此清新、生动，仿佛回到了童年，引领读者在其老家的山水间徜徉，甚而梦里都是故乡青葱的模样；譬如组诗《意念重生》里的《大寒，在绿的门槛呐喊》：“我在绿的门槛呐喊/让颠沛和流离/交织成一把燕剪”，这样的诗句告诉大家：他是个有心跳的诗人，他的诗句就是活着的庄稼。 一进入第二辑《故土物语》，诗人真情流露，满眼故土的活色生香，尤其组诗《胎记》里的《泥胎》《家贼》打动我，那么质朴、亲切，语言轻盈朴实中饱含回味的热肠，似乎院落里觅食的麻雀、光影里斑驳的土墙、屋子里空洞的瓦罐……都沾着乡情、裹着亲情，如同冬日里难得的暖阳，在日渐空落的村庄里温着中年人的失落，更显得弥足珍贵；甚至在组诗《西府美食》这样的素描里，写出关中汉子的大气和豪情，一如《羊肉泡》《扯面》，乡俗俚语入诗，一样展露阳春白雪的情怀；哪怕是《故乡的味道》：“是谁把火红的种子撒在天空/让浓情的柿子把落霜的相思挂满”，尽管诗句表达不算畅达，但乡情浓墨重彩的感觉还是感人至深的。 第三辑《乳燕长歌》依然是深入泥土亲情的馨香厚实，组诗《病榻上的母亲》之《饥饿的母亲》，白描式的短句勾勒出一个场景，失忆母亲潜意识里对儿女的牵挂，不禁让人热泪盈眶；组诗《燕伋的眼》里的《道眼》：“在崖面上画一条龙/凿出眼窝/给她轻轻点上眸子/窑门洞开”，沟塬的土风扑面而来，一语道出农家的古道热肠；即便现实中一些叫人容易联想到悲催的场景，在诗人眼里都是温情的、积极向上的，譬如《脚手架的歌唱》：“那闪亮的楼窗/就是挂在我们胸前的/一串串最美的勋章”，没有刻意的批判，只有由衷地对普通人生的赞美，如同平日里我们在工地上见到的那些农民工，看到他们被汗泥打花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，那简单的笑容里张开一口纯洁的白牙，人生就该这样苦中作乐，甚至以苦为乐！而这也是诗人留给人间最美的姿态。甚至在《瞻段秀实父墓碑》里，激昂讴歌段秀实这样一位从千阳热土上成长的忠烈名将：“残缺的文字/埋藏着奸佞的匕首/一声断喝/笏板竖成一尊碑铭/柳条弹起清明的琴弦”，忠勇儿郎、长歌依旧，直抵人心——这是多么感天动地的乡土诗哟！ 第四辑《天涯旅吟》，诗人穿行于异地他乡，心底却还是故乡的柔肠，譬如《做一颗西塘街的纽扣》：“一叶叶扁舟一根根针/穿过扣眼似的石孔桥/红线在弄堂里穿行/五姑娘的田歌伴着黄酒/醉了摇摇晃晃的船夫”……不乏这样乡情浓郁、诗意盎然的诗行；第五辑《世事碎话》，抒发的是诗者对世相的感悟，类似于哲理诗，意味稍显浅淡了些。 走马观花浏览了惠强兄的第一本诗集，总体感觉还是“故乡月最明、家乡人最亲”，乡土民风弥漫的满纸乡愁，让人不由想起李白的绝唱：“白发三千丈，缘愁似个长。” 当然，惠强的部分诗作也有明显的虚弱之处，摆脱不了大多诗学者最初的毛病，诸如意象开掘浅尝辄止、语言诗画程度有待提升等等。相信日后琢磨感悟、融会贯通，他的这坨“胎记”兴许会演变成大师惠特曼的“出海口”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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